●南方日報海絲採訪組/本版主筆:南方日報記者 唐柳雯 盧軼 實習生 鐘嘉欣 攝影:蘇仕日 繪圖:陳健珊
  在新加坡加東區的一個工作室里,兩位從日本慕名而來的女士正將一顆顆細小的玻璃珠繡在鞋面上,一隻已經完成的“娘惹鞋”躺在一旁。年輕的黃俊榮是她們的老師,他身著印尼蠟染布製作的襯衫,上面有他定製的龍紋牡丹圖案。
  “娘惹服飾”成新加坡“特產”
  黃俊榮是一位新加坡土生華人設計師。土生華人又稱“峇峇娘惹”,即華人與馬來人通婚後生下的子女,“峇峇”為男性,“娘惹”為女子。新加坡學者柯木林告訴記者,學術上關於“峇峇娘惹”的由來有多種說法,一種便認為其始於鄭和下西洋。
  新加坡位於亞洲大陸最南端,雖然鄭和七下西洋都途經這裡,但未作停留。在臨近的馬六甲,“有一批士兵沒有跟隨鄭和回國,他們留了下來,並與當地人結婚。”通婚後誕生的“峇峇娘惹”後來分佈在如今的馬來西亞、新加坡一帶。
  “峇峇娘惹”不僅在家說中文,還保留了許多中國習俗。在舊時的新加坡,“娘惹”的生活與中國待字閨中的大小姐無異:她們在家學習刺繡、禮儀及烹飪,穿著打扮保留了中國的古風,十分講究。
  “當時,十字繡在土生華人中流行起來,他們從上海進口十字繡圖,並將圖案撕下來固定在繡花框上。同時,她們還接觸到了歐洲進口的玻璃珠子,於是很巧妙地把歐洲的玻璃珠繡在上海的十字繡圖裡。”黃俊榮說,“娘惹珠繡”是東西合璧的產物,珠繡圖案有華人鐘愛的牡丹、麒麟、鳳凰,在顏色選擇上又以當地人喜愛的淺青、粉紅、翡翠綠為主。
  如今,多重文化融合而成的“娘惹服飾”已成為新加坡“特產”。幾位新加坡政要夫人就曾穿著黃俊榮設計的“娘惹服飾”出席重大場合。“她們覺得穿‘娘惹服裝’能代表新加坡。”黃俊榮說,“娘惹服飾”是多種族國家的象徵,穿出街能讓人馬上想到“你是從新加坡來的”。
  未到過中國卻能說流利中文
  歷史上,新加坡是東西交通的重要樞紐,也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鎮之一。清朝時,新加坡成為清政府第一個在海外設置領事的地方,包括李鴻章在內的許多晚清官員都曾到過此地。
  當時的土生華人通曉中文、馬來文、英語甚至荷蘭語,他們周旋於各個種族之間,做起了中間商生意,逐漸成為經濟實力雄厚、社會地位較高的群體。他們重視保留和傳承傳統中華文化,在新加坡開設了第一間華人學校、創辦了第一份華文報紙,甚至首創用英語教授華文的教學方法……
  正因如此,像黃俊榮這樣從沒到過中國的人但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,在新加坡並不是新鮮事。“我們土生華人的祖先都把自己當做中國人。”小時候,黃俊榮不止一次從老師和長輩那聽到這樣的故事:孫中山曾多次來到新加坡,支持他革命的正是星馬華商;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,以陳嘉庚為代表的東南亞華人更是慷慨解囊,支援中國抗日。
  光陰荏苒,如今,黃俊榮也承擔起了文化傳承的使命。在其工作室的二樓,陳列著他四處搜羅而來的“娘惹”物件。每每有客人光顧,黃俊榮都會為他們講述土生華人的歷史,因為他覺得“把我的文化延續下來,是對祖先的尊敬”。
  跨國企業成中新合作主力
  日月交替,新加坡港口碼頭川流不息;無數船舶進出碼頭,使新加坡港成為世界上最繁忙和最大的集裝箱港口之一。大大小小的跨國公司也如同那些進出港貨輪一般來到新加坡、駛離新加坡,讓新海上絲綢之路的軌跡更加清晰。
  跨國公司員工是“多國部隊”
  吳子恆的名片分中英兩面顯示著他的雙重身份:船長和總裁。從大連海事大學畢業後,吳子恆來到廣東從事航海工作,在海上一干就是12年。如今,“回歸”陸地的他來到曾經多次經停的新加坡,擔任中遠控股(新加坡)有限公司總裁。
  與許多跨國公司一樣,中遠控股(新加坡)有限公司選址“東方十字路口”,看重的是此地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廉潔開放的營商環境。如今,該公司已成為一個區域管理公司,其業務覆蓋了從印度到馬來西亞,從老撾到印度尼西亞的廣大東南亞、南亞國家。
  剛坐下接受採訪,吳子恆便攤開一個起皺的筆記本說:“這是我在出差途中做的筆記,準備了應對各種尖銳問題的答案。”這股子認真勁兒也反映在他對公司的管理中,來到新加坡的三年裡,他不斷學習跨國公司的“掌門秘籍”,讓這艘“大船”始終朝著正確方向航行。
  “我非常感謝這個團隊。”吳子恆說,公司得以發展壯大,關鍵在用人。一家設在新加坡的中資公司,除從中國外派的員工外,其他都是外籍員工。在新加坡這個以華人、馬來人、印度人構成的多民族國家裡,讓這支“多國部隊”力往一處使,考驗著跨國公司管理人員的智慧。在吳子恆看來,公司在用人上最大的成功在於並非“中國老闆管外籍員工”,而是任人唯賢,“誰在管理崗位就要聽誰的”。
  在新中資企業逾7000家
  新加坡人黃彩蘋就是這個國際管理團隊中的一員,大家叫她“彩蘋姐”。黃彩蘋是十足的“老資格”,她見證了公司的“前世今生”:幾十年間由一家小小的代理公司發展成為跨國企業。如今,這位妝容素雅的中年女性已經是財務部副總經理,手下許多員工來自中國。
  像黃彩蘋一樣在公司“扎根”的本地員工不在少數。“新來的員工進來不久就變成老員工了,因為大家都不捨得走。”黃彩蘋說,即使在全球經濟不甚景氣時,公司也堅持不裁員、不減薪,這給大家吃了定心丸。
  作為財務人員,黃彩蘋對公司的賬務瞭如指掌。她說,即使在市場不景氣時,公司也未出現虧損。
  2013年,全球航運市場較為低迷,不少世界知名的航運企業遭受打擊,中遠控股(新加坡)有限公司卻在不平靜的海面上穩穩向前。“國際航運市場瞬息萬變,公司必須緊跟市場變化,作出正確的市場研判,當機立斷做出運力調整和投入。”吳子恆說,一家綜合物流企業,在應對危機和困難時必須在綜合業務能力上做文章。
  這篇“文章”就是以海上運輸為主板塊,向產業鏈條兩端延伸。公司既有散貨船隊、集裝箱船隊、特種船隊,還能承擔船舶、海上鑽井平臺等設備製造。“利用這些優勢,我們將進一步加強整條物流供應鏈上的服務。”吳子恆解釋說,這種提供“物流解決方案”的服務,實際是由各單位“獨包獨攬”貨源向為客戶提供全程物流服務轉變。
  像中遠控股(新加坡)有限公司這樣走出國門的中資企業不在少數。據不完全統計,在新中資企業已經超過7000家。中資企業揚帆出海的同時,新加坡企業也來到中國尋求更大的發展。
  新加坡船企青睞南沙港
  據中國商務部消息,2013年新加坡成為中國最大的投資來源國,其在華投資金額已超過歐盟28國對華實際投入外資金額的總和。
  太平船務(私人)有限公司(以下稱“太平船務”)就是最早來到中國的船公司之一。在董事總經理張松聲位於新加坡絲絲街的辦公室里,擺放著他與多位中國政要的合影,這是他的中國情結。
  1970年,未滿16歲的張松聲就在“長城輪”上當起了實習船員,從新加坡出發經香港到達廣州黃埔港,第一次“看到了中國”。
  小時候,張松聲對中國的興趣全部源自父親張允中,“父親要我們必須到華校念書,希望我們受中華文化的熏陶。”張允中生於中國,為躲避戰亂與家人一同來到新加坡。1967年,年近半百的張允中與朋友及兩個弟弟合伙成立了太平船務有限公司。彼時,中國還未實行改革開放,但太平船務已有班輪定期掛靠中國各港口,“第一個掛靠廣州南沙港的外國班輪就是太平船務的。”張松聲說。
  1994年,張松聲正式出任董事總經理,開始執掌太平船務。緊接著,太平船務在中國成立了獨資公司,併在廣州、深圳等10個中國城市開設了分公司。如今,太平船務已成為亞洲最大的船公司之一。
  不僅如此,太平船務在廣東的業務也在迅速擴展。現在,廣州南沙港已成為太平船務在新加坡以北最大的中轉港。“也就是說,南沙港是太平船務東北亞的母港。”他說,南沙港中轉中心的地位恰恰配合了太平船務業務上的需要。“除了歐美之外,南沙港以東南亞、中東、非洲為主力線,這也是我們合作密切的主要原因。”
  名片
  風雨牛車水
  南洋“紅頭巾”
  “我們來自廣東三水縣李開村。過去家人無法在農村討生活,所以我就自告奮勇,離鄉背井到新加坡來找工作。”說這番話的人叫盧亞桂,是一名“紅頭巾”。
  1819年,英國人萊佛士在新加坡設立商港,開始招收海外勞工,其中有不少來自廣東、福建的“紅頭巾”。她們頭戴鮮紅色頭巾,每天早出晚歸在大小建築工地上工作,和洋灰、挑磚塊、搬木料都是這些女性的日常工作,卻只能獲得極其微薄的工資。
  牛車水原貌館里昏暗、破舊的裝修與樓外熙熙攘攘的大街形成了鮮明對比。不少“紅頭巾”的自白被書寫在斑駁的牆壁上。這幢位於寶塔街的小樓並不起眼,卻記錄著早期華人移民在新加坡生活的點點滴滴。他們大多以店屋裡用木板隔開的一個個小空間為“家”,艱難而頑強地開始在異國他鄉的生活。
  十九世紀後期,中國移民開始大量涌入新加坡。當時,病入膏肓的中國社會經歷了鴉片戰爭等動亂,再加上連年不斷的天災,使得成千上萬的老百姓不得不遠走他鄉,尋求生計;而彼時南洋蓬勃發展的採礦業與種植園經濟為他們提供了謀生機會。
  初來乍到的移民被稱為“新客”。他們聚居在新加坡河出海口一帶,該區域後來被英國政府劃為華人居住區。在沒有自來水設備的新加坡,全市所需要的水都得用牛車自市郊載運到市中心,再由市中心轉往市內各地。華人聚居區恰好位於中心位置,於是這個以牛車載水供應用水的區域就被叫做“牛車水”。
  在牛車水,“新客”們第一次接觸到不同的方言,看到了印度人、馬來人、阿拉伯人、歐洲人和猶太人,在這個炎熱又陌生的地方開始了新生活。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中,“新客”也漸漸融入了當地社會。盧亞桂說:“我們剛到這裡時,只是想要賺點錢,然後回鄉去。但是,我們到了之後,就想多留一會兒,做久一點。這樣一天又一天的拖延下去,過了一陣就忘了回鄉。”如今,華人已成為新加坡最大的族群。
  數讀
  ●據新加坡國際企業發展局統計,2013年新加坡與中國雙邊貿易額為920.6億美元,增長10.7%,中國為新加坡第二大出口市場和第一大進口來源地。
  ●2013年,東盟超越歐盟(28國)成為廣東第三大貿易伙伴,新加坡位列廣東對東盟進出口第三位。
  ●據不完全統計,在新中資企業已經超過7000家。
  ●據中國商務部消息,2013年新加坡成為中國最大的投資來源國,其在華投資金額已超過歐盟28國對華實際投入外資金額的總和。
  口述
  新加坡交通部長、新加坡—廣東合作理事會新方聯合主席呂德耀接受南方日報專訪:
  “希望更多粵企通過新加坡走向世界”
  南方日報:您對近幾年廣東與新加坡之間的合作怎麼看?
  呂德耀:2008年,時任廣東省委書記汪洋先生訪問新加坡之後,廣東與新加坡的關係得到了加強。次年,新加坡—廣東合作理事會成立。五年來,雙方交流有顯著進展。胡春華先生兼任廣東省委書記後,新加坡與廣東的關係得以鞏固與繁榮。廣東與新加坡合作的第一個例子就是中新廣州知識城。四年來,許多新加坡企業,甚至其他國家的企業都有意在此投資。當然,我們與廣東的合作不單單局限在廣州。比如,新加坡參與了橫琴、前海、南沙等大平臺建設;在珠海,有關信息通訊科技、智慧城市的項目正在進行;在佛山,新加坡也有一個房地產項目。如今,廣東經濟正處於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,而經濟轉型需要社會凝聚力。在廣州市荔灣區,我們有大坦沙島地區更新改造項目,該區域將被重新恢復、裝修、發展,這表明在經濟高速發展、城鎮化進程加快的今天,我們更應該註重發展的可持續性。所以,新加坡與廣東的合作是經濟、文化、社會等全方位進行的。
  南方日報:新加坡和廣東的經貿是否有一定的互補性?
  呂德耀:新加坡是個外向型經濟體,我們必須向外看,走向全球的舞臺;而廣東企業除了要面對中國國內的市場外,也正在考慮走向全世界。新加坡是東盟的交通樞紐,而東盟有6億人口,相當於中國人口的近一半,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市場。新加坡不僅與其他東盟九國關係密切,還與世界主要國家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與經濟伙伴協定,任何立足在新加坡的公司,都能從中受益。此外,新加坡是一個主要的金融中心,也是第二大人民幣離岸中心。像華為、騰訊這樣的廣東企業希望走出廣東,走向世界,我認為新加坡可以作為它們走向世界的平臺。提到廣東跟新加坡的互補性,新加坡也經歷過幾個經濟周期發展,實現了由勞動密集型向高科技、知識型經濟的轉變,我相信廣東也能為其人民創造更好的工作、更好的環境。
  南方日報:廣東正處於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,企業需要創新的理念。您認為新加坡有哪些經驗值得廣東企業學習?
  呂德耀:我認為這種學習是相互的、多方面的。轉型升級既沒有藍圖,也沒有規定的步驟,只能在不斷嘗試和學習中進步。我們希望更多的中國公司將新加坡作為一個試驗點,將他們的新概念、新主意帶來,如果試驗成功便可以從這裡走向世界這個更大的市場。北京、上海、廣州的跨國企業如果到新加坡來,面對的將是東盟、甚至全球市場,我希望能夠鼓勵一部分公司來到新加坡這個新的環境,並從中受益。
  總指揮:莫高義 張東明 王更輝 總策劃:王垂林 總統籌:郭亦樂 郎國華 陳志 張翼飛 執行:謝思佳 盧軼 金強 羅彥軍  (原標題:“延續文化是對祖先的尊敬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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